『Side:片方陽生』
00 片方陽生拒絕了妻子的同行。 「我爸媽那邊一定沒有什麼空位讓兩個成年人擠一擠,更何況你還懷孕了,要不先暫時回娘家休息?」 「嗯。」妻子也意會到丈夫不是一時半刻能回來,更別說當這關係到的是——家人的葬禮。 與片方陽生相差十歲的妹妹。 意外身亡。
01 陽生將粗框眼鏡推回原位,在一小時才來一班的電車上思考怎麼面對每見面一次就會爭執一次的父母。 所以他才不喜歡回家,更何況工作忙到也沒時間抽空跑來這種交通不方便的地方。 上次與家裡人見面還是新年聚會的時候,當親戚聚集在老家壯觀的不像話,有小孩的帶小孩、沒結婚的被長輩邊倒酒邊詢問、未成年的屁孩們圍繞在電視前打電動。 片方海未的身影卻不在那群年輕人之中,她總是坐在爺爺奶奶旁邊,咬著廉價包裝內的仙貝,聽起老人家口中的故事與往事。 然後在接過他拿來的果汁,說聲『謝謝,哥。』 陽生其實跟這個歲數相差太多的妹妹不太熟。 他大學外宿、找工作的時候也沒打算隨著家裡附近找工作。 當他在新年聚會上和海未提到自己在東京工作時,她笑瞇眼說了『好厲害』。
02 「海未想來東京的時候,可以來住我們這裡啊。」 反而是妻子主動提出邀約,海未看向他,好像是不太好意思。 「可是如果麻煩到你們就不好⋯⋯」 「沒關係沒關係,陽生可以打地鋪對吧?」 他喝了口啤酒,心裡想著隨便,接著點點頭。 「啊,那我中學畢業旅行想去東京!」海未脫口而出自己的野望,還忍不住加上一些充滿客氣的說法,像是如果不能待太久沒關係、自己可以睡沙發什麼的。 「我以為你們學校會安排這方面的事情。」陽生隨口回應,鄉下學校有吝嗇成這副德性嗎? 片方海未開啟的嘴形緩了幾幀,隨後露出淺淺的酒窩。 「我想說跟嬸嬸和大哥你們一起遊東京,一定更好玩。」
03 然後他下一次見到那個小女生的時候,已經連臉都見不到了。 在水裡的屍體肯定泡皺泡爛,怎麼想都不堪入目。 所以他沒去看片方海未的遺體。 更別說從父母口中得知警方的口述。 ⋯⋯他更沒有勇氣見證對方頭顱上被撞擊出的傷口及膝蓋上的痕跡。
04 一開始只是想找尋證據。 一般來說,在人類會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留下痕跡,如果是國中女生用部落格紀錄負面心情的可能性也無可厚非。 然而片方陽生在她那台機型老舊的筆記型電腦上發現了『我的最愛』裡,僅僅存著一個名為刀劍亂舞的網頁遊戲。
05 「嗯?陽生你原來玩網頁遊戲?」 在處理部分事物後,他回到妻子的身旁幾天,帶著那個破舊的筆電。 「怎麼了?你知道這款遊戲?」 「算是知道吧,不是跟你說過,以前高中我參加的話劇社請來的幫手美女同學嗎?上次約她出來,她手機上就有這個圖案的app。」 「你是說很會做飾品那位?」 「嗯嗯,對喔,你要不要看她IG?」 他連不要都還沒說出口,剛點擊登入畫面就被吸了進去。
06 「你們的審神者死了。」縱使他頭痛欲裂,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那群奇裝異服的男人口中的審神者必定是指這個電腦的擁有者。 「片方海未死了。」 在第二句話說出口後,他感受到眼前身著金黃色著物的淺髮男子皺起眉,幾乎表情是要再次質問起這句話的可信度。 同樣是旁邊的鬍渣男,臉色更加難看。 然後他在男人們身後的紙門縫間,窺見那一抹閃逝而過的橙黃。
07 他又搭乘上那慢悠悠的舊型列車。 款式俗套的電腦背包裡沈甸甸的是海未的筆電,他在思考該怎麼用合理的文字組成讓人信服的理由。 怎麼說,就算長輩不相信也無所謂,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到底該不該去做出任何說明。 那個虛構世界裡片方海未還活著的證明。
08 「浦島虎徹嗎?」 「⋯⋯是的?」少年明清目秀的臉龐產生了疑惑的波浪。 「我是片方海未的哥哥,以後請多指教。」 「接下來關於本丸的相關事宜將交給我負責。」 表明立場後,少年嚥了口口水,適應著新消息。 「所以你就是以後的審神者、不,我是說主公了?」 片方陽生脫下眼鏡,調適起眼前模糊的視線。 手指捏起襯衫的布料,一邊摩擦掉鏡片上的髒污,一邊解釋道:「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只會是片方海未。」 「我只是跟審神者同姓的片方先生。」
而該死的陽光太刺眼。 他一時半刻看不清眼前的光景,讓液體滿溢了整個視野。